#MM｜香港醫生移民意大利小鎮做實習家庭醫生 當值可自行安排時間 收電話上門睇症 收入僅香港十分之一 住16公頃二戰建築物 養23隻動物享受自然生活｜#700萬種異鄉人 #4K

正片

主持Elaine：現在我到了熱拿亞（Genoa）的機場。熱拿亞是一個鄰近米蘭、在意大利北部的城市。

Elaine：（對Jessica和Flavio）你好，很高興認識你！你們不用理會攝影師！

Jessica：不要不理他吧～

熱拿亞本來就是不多香港人到訪的冷門城市，但Jessica居住的小鎮位置更偏僻，人口只有一萬多。由熱拿亞或米蘭出發都要轉乘數次車，花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

Jessica(居意大利港人)： 小鎮名字是Cairo Montenotte（卡伊羅蒙泰諾泰）。我和我先生和動物在這裡生活。

嚴格來說，她是居住在小鎮2公里外的山上，平日出入都要靠車代步。Jessica和先生Flavio在4年前購買了山上16公頃的地，接手裡面散落在不同位置，有點殘破的建築物，建立自己的家。

Jessica：如果我們平日在家繞個圈，就是這樣浩浩蕩蕩。這片土地都是屬於我們的資產，如果要完整繞邊界走，真的要數個小時。

（Jessica家內）
Elaine：這裡就是他們家的地下室。

例如他們接手作房子的地方，都有800多年歷史，但房子有半邊都倒塌了，要等待他們兩對手有時間再修復。

Jessica：這裡就是我們家，裡面就是我們的臥室，只有這麼多了。這原是一盞普通的燈。香港的報紙，我看到上面的中文字都捨不得丟掉，所以我便用報紙製作了這個燈罩。這些家具全都不是買回來的，有個鄰居的家具不要了，我們便接收了它們。我們習慣了晚上舒適一點，便點燃這個火爐。火爐上面可以烤麵包，或者是烘著意粉的肉醬。其實家裡所有設計都是Flavio負責的。

Jessica本來在香港當公立醫院的骨科醫生，她於2016年到了非洲塞拉利昂當義務醫生，便認識了現在的意大利人丈夫Flavio。結婚之後，為了讓小狗有更好的生活空間，他們又喜歡親近大自然的生活，四年前她便辭職搬到意大利居住。他們家裡還有一些二戰的遺址。

Jessica：這間房子在二戰時住過一些士兵，反抗納粹黨的士兵。之前在這裡居住的一家人，從屋主的爺爺，約1860年代便開始居住在這裡。

本來對建築施工很感興趣的Flavio，就負責家裡的工程。例如他建立了一個系統，使用井水來洗菜煮飯。由柴火暖氣擴建工程，到修復倒塌的屋頂，都是Flavio負責。

Flavio：我們打算拆除這面牆，建成一個開放的空間，我們住的地方就是這麼瘋狂。我們用電力將井水抽到屋頂，再利用地心吸力，將水供應到雞棚和洗手間。（看到這樣的家）感到很興奮，所有東西都可以重新建造。

Flavio曾在尼泊爾地震後，於當地幫忙重建學校。加上在非洲工作的經驗，他就習得一身好武功。

Flavio：這些是我在過去10年收藏的工具，我的生活便可以更自給自足。

Jessica：這些小的木頭有利生火，這數個月我們會作準備，倒塌或枯萎的樹木可以拾回來用。我們可以選擇不使用中央煤氣。

Flavio：我們決定燒多少木頭，它們給予我們更大的自由。

平日除了要上班，他們大部份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打理這麼大的家、種菜、砍柴和照顧這二十多隻到處奔跑的動物。

Jessica：我們的薪金就用在買這些新鮮肉給牠們。Shiva和Goldy一直是他的寵物（狗仔），然後Nana和Bianca現在3歲（羊仔），Bob只有兩歲（狗仔）；有隻母雞曾被一隻麻鷹襲擊，牠頸部個傷口是我幫牠縫合的。

Flavio：（指Shiva）她是我們家的女王。

Jessica：唉......其實這張床是我們用來睡覺的。我初到意大利看到這個畫面時我都哭出來了，因為這樣很髒。他們跟羊一起玩耍，然後過來......

Flavio：這才是人類的自然生活方式，要享受和動物一起生活。

Jessica：你有看過電影《Shaun the Sheep》嗎？他們住的房子就像電影裡的房子。

Jessica：我第一次到我先生家時，他分開用兩個海綿；一個用來清洗人的碗碟，一個是清洗動物的碗碟。但他將兩個海綿放在一起，那不就互相污染了嗎？我看到之後覺得不可以接受，但現在我有時候用同一個海綿......（大笑）

Jessica初到意大利時就遇上疫情封城。當時她不能外出，又未有工作，車牌也未有，每天只能在家待著，可以說是其中一段最辛苦的時期。

Jessica：這一刻又回不了香港當醫生，在意大利又沒有醫生牌照做事。幫不了忙，我無法融入這個社會，又無法作貢獻。在疫情時，如果沒有牠們，我想我的心理健康未必會很正常。我不開心的時候牠們會知道，就會來舔舔你、抱抱你。其實不是我照顧牠們，是牠們照顧我。

Jessica：（對Nana）我走了，等會再見。今天我在這個小鎮當值，旁邊的一兩個小鎮裡，事無大小，如果中央線篩選後認為需要我幫忙，都會打電話給我。

Elaine：你平日輪班工作的時間是怎樣的？

Jessica：從早上8時當值到晚上8時

Jessica：（對動物們）再見了～

現在Jessica是小鎮的實習家庭醫生，有時要跟正式醫生學習，有時像今天一樣從山上駛著四驅車下山工作，在小鎮裡當值。

（在車內）
Jessica：如果我趕時間的話，（駕車）10分鐘就到達了。我很喜歡這邊的景色，能看到下面的平地。這些是上班用的鑰匙。（是甚麼地方的鑰匙？）醫院車輛的和值班房間的鑰匙。

如果大家預計會看到像香港醫生上班般很急忙的畫面，Jessica的職務跟你想像的很不一樣。她值班時可以自由安排時間；如果有病人求助，中央線會致電給她，她便會立刻到病人家看診。她有時還能吃個早餐才工作。

Jessica：（在店內）我會選朱古力牛角包和一杯咖啡。我很喜歡我的工作。以前做骨科醫生在醫院病房工作，會有急症要處理，也會有急症的手術，那時工作就是生活的一大部份。而在這裡當家庭醫生不算趕急，但有很多不急著處理的事務，或者有很繁重的文書工作要處理。

在香港當醫生是一份收入待遇都很優厚的工作，但來到這邊情況就不同。意大利人的月入中位數大概是2,000至3,000歐元，而Jessica做實習醫生可領取一份獎學金，再加上她其餘的當值工作，收入卻仍未達到中位數。

Jessica：當一個家庭醫生的實習生，會收到一個獎學金，每個月會收到996歐元。這個數字自2006年起沒上漲過。籠統來說，收入是以前香港薪金的十分一到八分一。

（在街上）
Jessica：這條街是Cairo Montenotte的市中心。（這是最繁榮的街道嗎？）像香港的尖沙咀。

Elaine：我們現在看看這個城市的樓價。

Jessica：這塊地20公頃，九龍公園是13公頃的。它售價是25萬歐元。

Flavio：這個價錢在香港，車位也買不到。（對啊！）

Elaine：（大力嘆氣）（眾人笑）

（超市內）
Jessica：這裡是亞洲食物，譬如最像白飯的食物，就是壽司飯，2.38歐元一小包。

Elaine：出前一丁公仔麵，這是麻油味的，一包要1.15歐元，即是10港元左右。10港元一包出前一丁，吃不起啊！

Elaine：（你離開香港前有捨不得香港的薪酬嗎？）都有考慮過，當然薪金高一點，生活會少點壓力，但現在又不是無法生活。

Flavio：這些是小狗一周吃的食物，那些就是我們吃的食。買菜通常八成都是給動物吃的，買給動物的食物......

Jessica：每個星期大概要花100歐元。我們的狗有時候會吃牛骨髓。（吃得那麼好嗎？）

Flavio：所以我們的薪金很快就消失掉。

Elaine：以前在香港喜歡購物嗎？

Jessica：年輕的時候看到喜歡的就會買。（你上一次買衣服是何時？）對上一次買衣服啊......？嘩......很多年前了，我忘記了......（笑），我在意大利沒買過衣服。

初來意大利的Jessica也想繼續當骨科醫生，怎料手續辦了一整年，意大利政府最後還是不認可她的專業資格。於是她要重新讀書， 拿著以往學過一點、半懂不懂的意大利語，要上課、考醫科試、寫論文、做實習工作。畢業後碰到機會，便拿到家庭醫生的實習職位，換來的是和香港完全不同的工作模式。

（醫院外）
Jessica：「聽筒」我在香港買的，這些血壓計我是上網訂購的。（為甚麼醫院不提供器材給醫生呢？）醫院其實是有提供器材的，但那個「聽筒」質量很差，聲音無法聽清楚。我還會自備驗血糖的工具，醫院提供的那些每一次總有一樣工具不齊備。我想，我不是在煮飯，我要看病啊。我之前曾在非洲工作一年，情況也差不多，都是一些資源比較少的地方，兩者有點像。

（電話對話）
Jessica：「你好，我是醫生。（意大利語）」

意大利每人出生後都會隸屬一名家庭醫生。身體不適，到長短期的健康問題，除了叫救護車，他們還可以先聯絡自己的家庭醫生做基本診症和治療，或者讓他幫你作進一步轉介。

Jessica：意大利這個服務可以首先篩選病人的需要，有些病人不需要入院，小事可以留在家，讓醫生來看診。

Elaine：這就是她每次值班的流程。其實她大部份時間都在醫院外，但一接到工作，確認所有資料，就要駕車到病人家看病。

不過因為病人的私隱問題，這次我們就不跟她看病。家庭醫生的工作容易理解，但對於Jessica一開始要融入這裡的醫療體制，相當不容易。

Elaine：一開始來意大利的時候，你的意大利文程度是怎樣？

Jessica：買東西、問路是沒問題的。第一堂課是心臟科的，我完全聽不懂。查完字典後又聽不到教授說的話，我覺得好崩潰啊......（失笑）

（在Jessica家）
Jessica：我特意從香港帶了「九因歌」的簿子來，可以記得家鄉。「Legal Medicine」是我覺得最難的科目，因為那些生字和名字很難。 「Warfarin」是薄血藥，意大利文叫作「Coumadin」，兩個字完全不同......甚麼是「Coumadin」啊？溫習最多的那一陣子，是星期六、日早上6時起床，趁所有動物還沒起來的時候做自己的事。有些事情是「馬死落地行」，因為你根本沒有選擇，也不需要去想。

（醫院外）
Elaine： 剛剛我們繞了一下Jessica工作的醫院，其實不太能看出這是間醫院。沒甚麼告示牌，乍看像是一個廢棄了的...住宅一樣。這裡很安靜，也看不到有人出入，但急症室是在營運。

由病人的保險和病假、需要特別的鞋墊或椅子，有時要聆聽病人關於家庭關係的抱怨，這些瑣碎的事務都是Jessica工作一部份。

Jessica：我的同事取笑我，「你好像變了病人的家庭秘書」。（又沒有覺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不是的，我覺得這也很難。家庭醫生也是一門專科。我有一些不是同一科的朋友，現在在香港做了部門主管。（你的滿足感有沒有低過以前？）又沒有，做甚麼去幫人......有時候和你的自尊心有關，但最後的目的都是幫助別人。其實能做回醫生我就很開心。

對於嫁到意大利人家庭的Jessica，可能大家其中一個想像，就是她會不會擁有意大利人那份對美食的執著或享受人生的態度呢？

Jessica：狗的食物、雞和羊的食物，家裡的草、樹和圍欄；夏天要種菜、冬天要劈柴；車壞了、家裡的東西壞了，都要自己弄。（你會覺得比以前更忙嗎？）忙啊，很忙碌！比以前忙很多。有時候我很忙碌，我就會只吃一個烚馬鈴薯。我的先生會覺得「你不能吃那樣的晚餐......」。我工作的時候，吃東西變得很不重要。

（廚房內）
Flavio：我們在煮「Gricia」（煙肉芝士意粉）是一道羅馬的菜式。

Jessica：他煮的意粉很好吃。（你們每晚都會有這麼精緻的擺盤嗎？）他準備的話，會的。我來的話，我會把東西都丟到桌子上就吃（笑）。他不能接受。我第一個教我先生的中文字是「洗碗」，還有中文拼音。（笑）

Jessica：在非洲經歷那一年，影響了我以後對每一件事的看法。塞拉利昂有700萬人，和香港差不多。那裡連一間正常可以做手術的公立醫院都沒有，物質需求變得很低，比較關心你在乎的人健不健康、優質的時光、空間和大自然。

（鎮上）
Jessica：其實今天的目的是將牛集合送上一輛很大的貨車，將牠們搬到牧場裡。

Jessica認識鎮上一個養牛的家庭，碰巧今天是他們每年一度將牛遷移到山下的活動。Jessica也要幫忙。

Jessica：他們正在分配不同車輛去堵塞空隙，牛隻看到那些空隙會逃走。

Jessica：（剛剛其實有點危險！）是的。我不知道該繼續追趕還是怎樣。剛剛和牛對望。這是我們的小小傳統，幹一下活、吃點東西。這就是我們的午餐。

（訪問）
Elaine：你甚麼時候認識她？

Jessica朋友，Beatrice：大概一兩年前。我知道要在這重新當醫生，需通過的程序有多麼繁複。我覺得不只是她讀書方面，還有找大學和實習工作的方式、詢問不同人。她懂得怎麼融入、怎麼發問是她最厲害的地方。

Jessica：最多你只會被拒絕，所以就嘗試一下吧......

Jessica：最差最差的情況就是生活不了、很辛苦、不夠錢用，最多回香港。你能回香港已經不是很差的情況，可以選擇已經很幸運了。有很多人都說這麼浪費，這麼大犧牲。我想是否，這並不是犧牲來的，是大家的選擇。我覺得做醫生是一件事，你的職銜是第二件事。無論你做甚麼都是在做一個醫生的職責。

訪問過去兩個月後，Jessica告訴我經過漫長的申請和考核程序，她終於當回骨科醫生！可以重操故業，在醫院做手術。

Elaine：適應新地方的過程你的感受是怎樣的？

Jessica：我覺得最重要是不要去想適不適應，只要去生活。不需要用太多腦力，繼續生活就能適應。


後記

Elaine：今晚我們在Jessica家中借宿一宵，這個是她為我們準備的露營車。這輛車和她家的家具一樣，是回收的。因為這裡附近漆黑一片，能看到天上有很多顆星星，數也數不完那麼多。整片天空都是星星，這就是今晚陪我睡覺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