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語是俄語的澤倫斯基，是怎麼開始「去俄化」的人生？｜國際大人物EP7

隨著烏克蘭在1991年宣布獨立，共產黨掌權的生活終於告一段落。少年澤倫斯基的生活因為少了蘇聯鐵幕的控制，很快就變得多元豐富了起來。在那個時候有一個叫做KVN的喜劇競賽節目特別吸引澤倫斯基的注意，KVN在俄文中的意思是搞笑跟創意俱樂部，顧名思義，比賽是很講究趣味跟原創性的。我們可以把KVN的節目想像成以脫口秀為主題的選秀比賽，只不過比賽一定要用俄語進行，而且為了讓表演能夠引起觀眾共鳴，表演者需要對俄羅斯文化相當熟悉才能快速的從生活中找到笑點。

我們現在可能很難想像，很多國家當時才剛脫離蘇聯的控制 KVN這個蘇聯時代的產物 為什麼還會在烏克蘭，還有其他前蘇聯加盟國之間受到民眾的熱烈歡迎呢？或許是因為KVN娛樂性節目的本質不像共產政治思想那麼讓人排斥，再加上前蘇聯國家曾經有俄語這個共同的官方語言，過去也多少受到俄羅斯文化的影響，讓這個喜劇競賽節目的進入門檻比較低，所以能廣受觀眾歡迎。無形之間可能也延長了來自蘇聯跟俄羅斯文化的影響。

不過對當時才正要擁抱自由的澤倫斯基來說，KVN就是一個單純展現自我的舞台。或許站在舞台上吸引觀眾注意的表演基因，早就已經存在澤倫斯基的身上，所以當一個觀眾並不能讓他滿足，於是他從學生時期就開始參加KVN的比賽。甚至在1997那一年 用自己生活的街區當作隊名，成立了95街區KVN團隊，這也是澤倫斯基演員生涯的開始。

澤倫斯基跟他的團隊從1997年開始一直都是俄國節目KVN的參賽隊伍，直到2003年才離開比賽。在這之前，澤倫斯基把自己的KVN團隊轉型成獨立的製作公司，也把公司的目標定為：用幽默跟創造力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更友善更快樂。而說到公司的代表作 很多人可能會馬上想到《人民公僕》這部戲劇。當澤倫斯基當選總統的時候，這部電視劇因為太像澤倫斯基的真實人生，所以知名度特別高。不過澤倫斯基的團隊還製作過各種主題的戲劇或節目，也都成功的為觀眾帶來歡笑，像是喜劇遊戲節目、浪漫喜劇電影，還有長達六季的長情喜劇等等。這些作品在烏克蘭跟俄羅斯都很受歡迎，所以演員澤倫斯基對兩國觀眾來說都算是熟面孔。

不過除了演員之外，澤倫斯基也同時擁有公司老闆的身份。在他的帶領之下澤倫斯基推出的影視作品很常跟俄羅斯的導演跟演員合作，俄羅斯跟烏克蘭也都是銷售影視作品的市場，他在俄羅斯甚至還有一家分公司。

不過因為烏克蘭跟俄羅斯長久以來的關係都很微妙，所以澤倫斯基的演藝事業其實還蠻常被地緣政治影響，有時候澤倫斯基的表現也會讓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站在烏克蘭
還是站在俄羅斯這邊。

舉例來說根據VOX的報導，在2014年俄羅斯入侵克里米亞的時候，澤倫斯基的公司曾經捐款給烏克蘭的軍隊。以一個烏克蘭的公民來說這是蠻合理的行為，可是另一方面 因為公司業務跟俄羅斯娛樂界有密切的合作，所以當烏克蘭文化部想要禁止俄羅斯表演者到烏克蘭工作的時候，澤倫斯基也好幾次公開反對政策。

其實澤倫斯基面對俄羅斯的矛盾態度，還是跟他的過去有關，他在蘇聯文化當中成長 演員階段也幾乎都是去用俄語表演，再加上工作上也跟俄羅斯人有不少合作。讓他早年對於俄羅斯的態度似乎是傾向接受俄羅斯文化影響，也可以跟俄羅斯共存的關係。

話說回來，其實不只是澤倫斯基，很多烏克蘭人因為過去烏克蘭曾經被蘇聯統治，讓他們不管是在生活或者是人際關係上，都還是跟俄羅斯維持著緊密的連結。

但是問題來了，當澤倫斯基當選總統之後，身為代表國家的領導人面對俄羅斯他還能夠抱持著這種中立的態度嗎？2019年的時候，澤倫斯基就像他主演的人民公圖戲劇主角 以將近73%的驚人得票率當選了烏克蘭總統。在就職典禮上他是這麼說的︰「這輩子我都在竭盡全力讓烏克蘭人笑出來，那是我以前的使命，現在我將盡我所能讓烏克蘭不再哭泣。」

澤倫斯基這個政壇新手雖然掛保證要服務國家，但是在他上任的那一年克里米亞已經被俄羅斯控制長達五年，烏克蘭東部的頓巴斯地區也持續跟親俄勢力發生軍事衝突。而澤倫斯基雖然選前承諾會積極的解決領土問題，但是他提出的方法卻是跟普丁和談，而且和談的基礎是很多烏克蘭人都反對的明斯克協議。

這個協議同意讓頓巴斯地區不再受到烏克蘭中央政府的控制，還可以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治權。等於是變相的讓烏克蘭失去頓巴斯地區，這就讓許多民眾開始擔心這位新科總統對俄羅斯的態度太軟弱，可能會讓烏克蘭繼續生活在俄羅斯的陰影之下。也有很多人會把澤倫斯基母語是俄語的背景，還有從政前跟俄羅斯娛樂界的密切合作 再度拿出來討論，擔心他跟俄羅斯過去的關係代表他可能會是個親俄的領導人。

但其實澤倫斯基並不是親俄的人，從他自己的成長經驗，還有烏克蘭的歷史當中他知道，整個國家從獨立以來一直都面對民族認同的挑戰。他自己身為講俄語的烏克蘭人很清楚的知道，當俄羅斯不斷用軍事或文化的方式來影響烏克蘭的時候，要擁有一致的國家認同並不容易。所以他在就職後的第一個新年演說當中，就向烏克蘭人提出了誰才是烏克蘭人的問題。他認為就算人民有著不同的身份或職業，或者是喜歡的事物不同，但一樣是烏克蘭人。

「我是誰？是那個在國外生活了１０年，在網絡上熱愛烏克蘭的人嗎？是那個在克里米亞失去一切然後在哈爾科夫從零開始的人嗎？是那個想要出國的IＴ人嗎？還是一個夢想回家的囚犯？這些都是烏克蘭人，這就是他們的樣子，我們並不完美，我們也不是聖人」

過去在烏克蘭國內，有些人會認為講俄語就代表自我認同是俄國人。這個想法其實不難理解，就像我們會覺得講日語的就是日本人，而韓國人就是講韓語一樣。所以澤倫斯基用這一段新年演說，想要傳達他對烏克蘭民族認同的願景。他希望這個新的民族認同，可以讓受到俄羅斯文化影響的人跳脫出「不是烏克蘭就是俄羅斯」的二元對立想法。讓整個國家專注在那一些可以讓彼此團結的事物上，並且希望這個認同會超越語言種族跟記憶的障礙。

澤倫斯基的民族認同願景有些人認同，有些人不認同。不過他可能沒想到在俄烏戰爭開打之後，幫助他加速建立烏克蘭民族認同的人竟然會是俄國總統普庭。在俄烏戰爭開始之後，很多原本不那麼排斥俄國的烏克蘭人都改變態度。從語言開始堅決的跟俄羅斯劃清界限，就連主要使用俄語的烏克蘭東部南部民眾，在戰爭開打之後把烏克蘭語當作主要語言的比例也從2012年的10%大幅上升到70%以上。

雖然在俄國入侵之前 烏克蘭國內就已經開始討論，要把那些蘇聯時代遺留下來的地名、雕刻一步步取代掉。但是戰爭大大加速了去俄化的進度，澤倫斯基簽署了很多禁令，有的讓俄羅斯相關人物的雕像倒下，有的讓很多街道被重新命名，有些法案則是讓公共場合不能播放俄語音樂，俄羅斯書籍也不能在烏克蘭出版。

澤倫斯基的某些禁令以民主價值來看，其實是侵犯了人們的一些自由，在戰爭時期或許可以被接受，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後可能會遇到更大的挑戰。改改地名、推倒雕像，要去除這些外在的東西相對容易。但是從文化上去除俄羅斯的影響，對有些人來說好像也消除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經驗。對那些跟澤倫斯基一樣以俄語為母語、也曾經在蘇聯統治底下成長的人來說，這樣矛盾的感覺更是深刻。

戰爭可能多少幫助了澤倫斯基讓他可以帶領烏克蘭找到民族認同，但是澤倫斯基的挑戰還沒有結束。他曾經在訪談中提到，戰後最大的挑戰是讓海外國民回家。澤倫斯基在這段時間被認可是優秀的戰士領袖，但是他在戰爭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治理國家能力 實在遭到不少批評。

在俄烏戰爭結束之後，澤倫斯基要怎麼實現讓烏克蘭人不再哭泣的這個諾言，讓全國人民從內在到外在都擁有一樣的烏克蘭認同，而且從此告別俄羅斯的陰影，這將成為澤倫斯基之後最大的挑戰。

國際大人物我們下集見。

上一集有觀眾留言想問，為什麼伊朗被經濟制裁卻還有辦法資助哈馬斯呢？這個問題有點複雜。簡單來說伊朗是透過一些檯面上制裁不到的方式來得到資金，像是成立境外的空殼公司、利用非法的交易管道等等。所以雖然很多國家制裁伊朗，但是這些制裁沒有辦法完美無缺，還是會有漏洞，或者是西方世界管不到的地方，讓伊朗可以持續得到資金。

好啦最後也歡迎大家用子涵跟你說這個hashtag在影片下方留言分享你的看法，也許願想要看的人物故事喔。如果你覺得這支影片還不錯也請分享影片，訂閱我的頻道，也可以加入會員來支持我們。最後要感謝乾爹乾媽等級的會員，有你們的支持可以讓我們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