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記者臥底偷拍群，揭露中國龐大偷拍產業鍊黑暗真相

以其中一個中文網站為例，這些偷拍短片不僅明碼標價，還允許買方訂製拍攝內容。網站經營者成立了多個社交群組，成員總數超過4000人，而其付費的方式也並不困難 ，消費者只要透過PayPal以日元付款便可以完成交易。BBC記者還循著收款帳號，查出帳戶的擁有者是一名來自中國的臧姓男子，而他另一名同夥便是偷拍網站的幕後主謀，網名「貓咪」。貓咪對BBC臥底記者透露，該網站營業額每天大約5000到10000人民幣，營收相當穩定，即使後來事件被媒體揭發，貓咪也只是離開日本避避風頭，整個不法組織仍持續運作，該賺的一毛都少不了。

我們把鏡頭轉到中國，當地近年屢屢爆發嚴重的偷拍事件，像在2019年，有一對情侶入住鄭州一間飯店之後，手機卻怎樣都充不了電，之後通報房屋後才發現插座內被裝了針孔鏡頭。而飯店方面事後的回應更讓人細思極恐，鄭州當地有多達八成的飯店都曾遭人設局偷拍。這群犯罪分子是偷拍產業鏈的上遊，他們會透過電商購買設備，並選擇不同的場景非法裝設，動手能力強的還會自己改造器材，以增加拍攝的隱蔽性與畫質。一名專業的偷拍者在落網後坦承，光靠前段拍攝影片，一天就能進帳上萬人民幣，而他們同行一般有三種獲利方式:其一，將每部影片以數百人民幣的價碼賣給網站。第二，以每人幾塊錢人民幣的價格，直移賣給私人買家。最後，則是直接販售鏡頭的觀看權限，通常會以每月多少錢的訂閱制對外出售。

至於下游的網路散播者如何操作販售，有中國官方媒體為了進一步了解產業生態，派出臥底記者混入社交群中，揭發偷拍者的經營手段。根據這名臥底記者的說法，在他申請入群之後，群主並要求他在應用商城下載程式，之後再出示註冊截圖完成審核。進入這個有著數千成員的偷拍群後，他發現群主會不定時發佈少量偷拍影片，供群組免費觀看。一旦上癮之後，想看更多的人就會付費加入VIP群。臥底記者統計，群組每天更新的影片數量約為20到30條，還主打熱騰騰現拍現賣。影片地點多在地鐵、超市、飯店房間或甚至民宅臥室。樂意花錢的群友還可以選擇不同的條件來滿足自己的窺視癖好。簡而言之，中國偷拍產業鏈的資金流動是由上游的偷拍者非法取得資源，並販售給平台經營者賺取第一層利潤。網站的操控者再包裝販售給用戶，並獲取大部分的利潤。而被偷拍的人則是資源提供者，也是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

當前中國這個黑色產業相當猖獗，光是2021年11月到2022年3月，中國公安部就破獲超過160起偷拍案件，受案人數超過800人，偷拍鏡頭多達3萬多顆。由於偷拍行為異常難抓，真實發生的黑數恐怕是以上數字的百倍或千倍以上。中國監控設備業者分析，早在2000年左右，該國就有民用監拍與竊聽設備，但技術不佳、成本太高、設備體積大加上畫質感人，必須連接電池與接收器等缺點，當時很少被用來偷拍犯罪。然而過去20年來，技術發展有了多次飛躍。大約在2008年前後，中國市場上就出現針孔攝影機，將鏡頭直徑縮小到0.5公分以內，整套設備也獲得輕量化發展。自此，開始有人把鏡頭藏在鞋子與手錶等人身配件之上，進行偷拍犯罪。到了2015年，民用偷拍設備的體積進一步縮小，拍下的影片還可以即時線上傳輸，大約從這時期開始，中國網路上偷拍影片的數量明顯增加。隨著受害人數越來越多，中國官方自2019年起，開始從產業源頭下手，打擊非法生產真孔攝影機的店家，並在2021年開始針對京東與淘寶等電商平台，收繳超過1500萬套竊聽竊拍裝置。真孔攝影機雖然在大型電商絕跡，但小型的網購平台還是能找到類似的產品，更何況有心犯罪的罪犯永遠不缺乏入手用具的管道，因此截至目前為止，仍有越來越多無辜民眾受害。

除了犯罪工具精進導致人們防不勝防，中國法律對相關案件的追責力道並不強，更讓受害者與犯案人承受著毫不相稱的後果。前幾年，中國網路流傳一篇文章，訴說被偷拍者的悲慘處境。一名張姓女子跟論及婚嫁的男友在2018年的情人節到飯店過夜，想不到短短三天之後，兩人共度春宵的畫面就出現在付費群裡，並被轉貼到各種黑料吃瓜網站，影片的總播放量突破百萬，事件很快就傳回男友耳中，這對情侶之後承受了來自周遭龐大的壓力，最終兩人分手，女方更完全崩潰。在上述案例之中，偷拍者面臨的法律責任完全比不上受害者的痛苦，當前中國法律規定，偷拍與散佈他人隱私，最重處10天以下拘留以及最高人民幣500元的罰款。如果販賣傳播偷拍影片，一般最高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除非情節特別嚴重才有可能增加徒刑年限。也就是說，偷拍者為了自身利益，在社會層面傷害被害人，即使運氣不好被抓到，也只要負擔不相稱的法律成本。過低的罰則加上高利潤，基本上就等同鼓勵犯法。

除了罰則過輕這個爭議點之外，中國司法在判定偷拍案件的罰則時，也存在模糊地帶 使得很多時候公道都難以伸張。像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就直言，他們在2022年就曾承辦過三起偷拍案件，其中成功提起公訴的只有一起，另外兩起只有採取較輕的行政處罰。原因在於，中國法界實務上對偷拍罪有相當嚴格的定義，像是用於偷拍的器材必須經由國家機構鑑定，被認定是專用竊照器材之後，才會上升到刑事犯罪層級，一般的手機或其他攝影機都不會列罪。其次，想要定下重罪，法院還必須認定犯罪者造成「嚴重後果」。熟悉法律的朋友都知道，這句話非常吃重心證，被害人即使聲淚俱下描述自身損失，也未必能從客觀條件上說服法庭。

看完中國的偷拍產業鏈，我們最後簡單聊一下日韓的情況。南韓警方每年約獲報6000起偷拍事件，其中八成是女性受害。該國偷拍事件的猖獗程度，導致女性在進入公廁時都會習慣性檢查內部是否有偷拍器材。與中國相同，南韓偷拍者的刑責也相對較低。根據統計，南韓被逮捕的偷拍犯嫌中只有大約2%的人會被送進監獄。而在日本這個以成人影片出名的國家，當地偷拍的風氣也相當盛行，光是2023年爆出的一起偷拍大案，就有上萬人受害。犯案主嫌名叫齋藤果玲，年約50歲，資料顯示齋藤從20歲左右便開始偷拍女性，之後更組成偷拍集團，在超過100個地點犯案。而他們的主要手法 就是以長焦鏡頭，隔空偷拍露天溫泉的女性，藉此獲得影片謀取暴利。

好了 這集的窮奢就到這裡，我們下一集再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