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島名不虛傳】清代九任巡檢 八任死於任上 古代台灣的瘴癘之氣有多可怕? 能以科學解釋嗎?

那麼這些「瘴癘之氣」到底是甚麼？能以科學解釋嗎？為什麼這麼可怕？那麼我們得從台灣的地形氣候說起。台灣橫跨熱帶與亞熱帶，天氣炎熱，又受季風影響，地形上高山遍布絕，且到處是沼澤，池塘，窪地等，水氣重，經常煙霧瀰漫。其實不只台灣，中國的華南，西南一帶同樣也是高溫，潮濕多雨的叢林地形，充滿了瘴癘之氣。在這邊吃過虧的軍隊不計其數，如諸葛亮南征，討伐孟獲時，相傳是依靠矢車菊躲避瘴癘，差不多是今天的雲南，貴州一帶。而乾隆年間的清緬戰爭，三萬清軍深入緬北叢林，遭遇嚴重的瘴癘，總指揮官，總兵，副將軍以及水師提督等高階將領軍因病過世。甚至有記載，一營一千人的士兵，高達九成人染病，八百人病死。即使是近代的二戰期間，十萬名中國遠征進入緬北的野人山，由於惡劣的環境，最後平安撤退的也只有四萬人。古人來到這種高溫多雨的地方，不久就嘔吐頭痛，高燒不止，輕者生病，重者死亡，因而有了「瘴癘之氣」之說。

古人認為，在涼爽的北方就沒事，一到濕熱的南方就生病，肯定是氣候的問題，就把「瘴癘之氣」與氣候連結起來。所謂的「瘴」指的是山林之間，濕熱蒸發而成的毒氣。除了氣候外，古人認為南方多原始森林，空氣不流通才會生病，甚至還會怪起南方的毒蛇猛獸，如福建的簡稱「閩」，就是門裡面有一條蟲。人們認為這些毒蟲的排泄物污染空氣與水源，變成毒氣和毒水，只要接觸到這些空氣與水自然就會生病，這就是「瘴癘之氣」。當然這些說法全是錯的，人們也一直用錯誤的方法來防疫。比如蘇東坡被貶到海南島時看到當地人說檳榔可以解「瘴癘之氣」，便檳榔不離身，三不五時都要來個兩粒，變成了紅唇族。而閩南人，台灣人認為，生病是冒犯了山川鬼神，因此生病不是看醫生，而是找乩童，道士等，治療方式是喝符水或是各種偏方，於是會治病的王爺，成為台灣普遍的神明。如前面說的下淡水，也就東港，九任巡診中，高達八人死於任上，東方有名的「燒王船」，鹽水蜂炮以及台東的炸寒單，各地的繞境，其實最初的用意就是送溫除煞。如果以現在的科學觀點來看，「瘴癘之氣」的症狀，頭痛發燒，忽冷忽熱，肌肉痠痛，死亡率高等，就是瘧疾了。也就是說，那八位死於任上的長官，在台灣病死的士兵與移民，絕大多數都是因為瘧疾而死，根本不是吸了甚麼有毒氣體，而是被蚊子叮。別小看瘧疾，現在瘧疾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傳染病之一，每年有2.47億人罹患瘧疾，高達62萬人死亡，比新冠肺炎還要致命。其實瘧疾是一種古老的疾病，至少在地球上存在的5到10萬年。古印度，古中國與西方很早就有記載，中國稱為「瘧氣」，意思是會忽冷忽熱，而西方與中國一樣，認為瘴癘是因為吸了有毒空氣。在拉丁語中，瘧疾「mala aria」字面意思是「糟糕的空氣」。由於患者通常是生活在沼澤附近的人，也被稱為「沼澤熱」，空氣傳播論就這樣流行了幾千年。

15世紀末，西班牙探險家來到了南美洲，也因為瘧疾所苦，但西班牙傳教士發現，當地的原住民會使用金雞納樹的樹皮，磨成粉後喝下，竟然可以治療瘧疾，稱為金雞納霜。結果短短十幾年，金雞納霜風靡了全歐洲，這種靈丹妙藥價格也水漲船高。其實這個金雞納霜也不是甚麼偏方，而是樹皮裡面含有奎寧的成分。英明神武的康熙皇帝，在四十歲那年得了瘧疾，宮廷的御醫束手無策，好在兩位法國傳教士獻上的金雞納霜，讓康熙得以痊癒。1820年，法國化學家成功從金雞納樹的樹皮中提煉出了奎寧，奎寧也成為未來三百年人們的抗瘧利器，前往熱帶國家一定要攜帶。不過奎寧有抗藥性和副作用的問題，終於在2000年，瘧疾治療有所突破。中國科學家屠呦呦經過多年的研究鑽研，在中藥古籍中找到了殺死瘧原蟲的「青蒿素」，被WHO列為抗瘧藥品，是現在最有效的抗瘧藥物，挽救了數百萬名瘧疾患者的性命。屠呦呦也在2015年獲得諾貝爾獎。

19世紀後，每年有3億人罹患瘧疾，造成300萬人死亡。但隨著科學的進步，細菌學的興起，人們更想知道瘧疾的成因，進而防治它。畢竟歐洲殖民地不斷的擴張，要深入非洲內陸或是其他的熱帶地區，就得先搞定瘧疾。1880年，在殖民地阿爾及利亞服役的法國軍醫 – 拉偉朗，他把瘧疾病患血液做成切片觀察，在顯微鏡下，他發現了瘧原蟲，且病患服用奎寧後，血液中的瘧原蟲竟然消失了，於是他提出了瘧疾是由寄生蟲導致的理論打破了流傳幾千年的空氣傳播論，讓他獲得了1907年的諾貝爾獎，以表彰他對瘧原蟲的研究與發現。

雖然知道瘧原蟲是兇手，但人們還是不清楚瘧疾的傳播途徑。科學家一開始懷疑是水，人們喝了受感染的水才會得瘧疾，但科學家分析了許多地方，發現水不是問題。如密西西比河三角洲，印尼爪哇，巴西等都是遍布河流，沼澤和許多死水的地方，當地卻沒有流行瘧疾。反而是非洲的幾內亞，馬爾他，直布羅陀等，非常的乾旱，但卻瘧疾頻繁。1894年，英國的醫生曼森提出了「蚊子瘧疾理論」，認為瘧原蟲是由蚊子傳播的。3年後，他在印度當軍醫的同事羅斯也投入了「蚊子瘧疾理論」的研究，透過解剖大量的蚊子，在蚊子的腸道中發現了瘧原蟲，且蚊子叮咬染有瘧疾的麻雀後，再次叮咬健康的麻雀會讓健康的麻雀染上瘧疾。這下千百年的謎底終於解開了，瘧疾是一種寄生蟲傳染病，病原是瘧原蟲，會寄生在蚊子體內，只要被瘧蚊叮咬就會引發瘧疾。每年8月20日是世界蚊子日，因為這一天發現蚊子才是傳播瘧疾的真兇，羅斯也因為瘧疾的突出貢獻，成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獎的英國人。

回到我們一開始所說的台灣氣候溫和雨量充沛，例如蚊蟲繁衍，古人不知道那個是瘧疾，才會說是「瘴癘之氣」。1872年加拿大傳教士馬偕抵達淡水，隔年就染上瘧疾，好在服用奎寧後痊癒。當時台灣的醫療水準對瘧疾束手無策，只能求神問卜。馬偕引入奎寧後治癒了許多人，難怪現在台灣人還是很感謝他。1884年的清法戰爭，雙方都飽受瘧疾所苦，病死比戰死的還多，但清軍得到了馬偕的神藥奎寧降低了傷亡，反觀法軍補給不足，種下敗因。在此之前，1874年的牡丹社事件，明治維新後的日本出兵台灣南部，是打贏原住民，但卻對瘧疾無招架之力。600名日軍戰死12人，卻高達561人病死。隨著奎寧耗盡，日本人只好撤退。1895年，日本因為《馬關條約》取得台灣，派了5萬名日軍接收，遭到台灣義勇軍的頑強抵抗，過程中戰死了300多人，卻有8000人病死，連明治天皇的叔父能久親王以及團長山根信成少將都因染疫而死。不過前面說的，這個時候西方科學家已經知道瘧疾是由瘧蚊引起的，除了傳統神藥奎寧外，也開始使用滅蚊法到處撲滅蚊子。1911年總督府頒布「瘧疾撲滅計畫」，先是種植大量的金雞納樹以提煉奎寧，並監控全島的瘧疾患者，沒事就抓人去抽血，如果發現瘧疾病患，第一時間隔離並給與藥物治療，這個叫做「治人法」。接著還有「治蚊法」，在全台各地進行滅蚊作業，雙管齊下下，將瘧疾病患人數控制在每年3000人左右，但因為技術有限，加上刁民們的不配合，雖然有效降低疫情，卻無法完全消滅瘧疾。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把台灣生產的奎寧運往南洋供士兵使用，加上1943年後台灣開始被轟炸，醫院倒塌，各地的衛生環境惡化，總督府又疏散民眾到鄉村避難，並要家家戶戶儲水，結果儲水反而滋生大量的瘧蚊，又缺乏藥物，然後疫情一發不可收拾。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國民政府準備接收台灣，出發前特別提醒軍隊務必要隨身攜帶奎寧，可見瘧疾疫情的嚴重。當時全台有600萬人，竟然有高達120萬人罹患瘧疾，台灣又變回了充滿「瘴癘之氣」的鬼島。後來韓戰爆發，台灣獲得了美國及聯合國的大力援助，除了抗瘧藥物外，還引進發明不久的滅蚊神藥DDT，可以迅速殺死蚊子。但DDT是合成殺蟲劑，對於環境的影響大且還會致癌，現在已經禁用。 1950年的台灣是喊著反攻大陸，但百廢待舉，缺乏物資的年代，衛生環境不佳，醫療體系落後，就無法有效控制瘧疾，尤其蚊子繁殖速度快，數量多，適應力又強，要消滅瘧疾，就得先解決蚊子。

那時有一位賣醬油的少年郎，沿街叫賣醬油，發現蚊子已經是國安問題了。靠著跑業務建立的人脈，少年弄到了DDT，也想弄死蚊子。只有小學畢業的他沒有什麼專業知識，單純的把第DDT加水稀釋放到醬油的空瓶裡，取名為「必死」。賣醬油之餘，也順便賣起疲蟲劑，還有標榜氣味芬芳，沒想到這個殺蟲劑廣受歡迎，醬油少年也搖身一變變成了滅蚊大師。他的醬油也不賣了，反而開了一間化學公司，專心研究滅蚊。當時人們驅蚊只能燒稻草或是艾草，但效果不好也不能殺死蚊子。因此，少年從日本引進了最新的技術，開始生產國產蚊香，讓人們可以有效的驅蚊。在1950年代，蚊香是高級品，十片蚊香等於五，六斤的米，可不是想點就點，客人來才會拿出來用。台灣也順利在1974年被WHO宣布從瘧疾疫區除名。1960年這間公司靠著滅蚊成為台灣百大企業，他就是中台興化學工業，或許他的產品更有名，「必安佳」總有聽過吧？就是前面的必死殺蟲劑。而蚊香就是大名鼎鼎的鱷魚牌蚊香，至今已經飄香60年了。鱷魚牌發展到今年，業務也擴大到環境用藥，防止害蟲等，產品更貼近我們的生活。像我們用鱷魚液體電蚊香，可以好眠一個晚上。之前不知好歹，在沒有防蚊的準備，去花蓮或台臺中的大坑，就是被小黑蚊叮得滿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