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混血女生登上Netflix真人節目 為何一套運動服 竟令節目永久禁播？｜原子檔案

而事實上，早在10年前左右，即是2012年，日本富士電視台就開始播放真人實況節目《雙層公寓》。這是一套集合愛情和綜藝的戀愛配對節目，內容以多名單身男女在豪華大屋中一起生活為主題，讓觀眾一同見證參與者的「愛情成長路」。當時節目播出後廣受歡迎，引起日本網民的熱烈討論。由於節目在日本國內有着不錯的迴響，所以後來吸引了網上串流平台Netflix與其合作，2015年公開與富士電視聯合製作《雙層公寓》的消息，令很多人都10分期待。有着Netflix的參與，節目製作的規模得以擴大。製作組從全世界的報名者中挑選合適參與者，當中被挑選的人大多都是俊男美女，有着不同的個性和職業。在同屋的生活中，成員由初期互相試探發展成曖昧關係，到最後究竟情歸何處，都令觀眾看得心癢癢。而且參與者將私下「真實」一面呈現在鏡頭上，帶給觀眾極大的刺激感。

直至2020年，節目已播出了八年。但當中最受關注的一季就必定是《雙層公寓：東京2019-2020》。究竟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令此節目引爆公關災難，導致節目需要無限期停播，甚至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呢？

第二章：爽朗的女生

於2019年5月開播的《雙層公寓：東京2019-2020》，內容以數名互不相識的男女在東京的一所豪華大宅同一屋簷下的點滴為主。參與者大多都是20至30歲的年輕男女，他們都有着亮麗的外表，部份人更是模特兒、演員和職業運動員。當中一名叫木村花的參與者，就是今次事件的女主角。

木村花於1997年9月3日出生在日本神奈川縣，是一名日印混血兒，她的母親木村響子是日本錢女子職業摔角選手，而父親則是一名印尼人。可是，木村花的家庭生活並不完整。小時候的她經歷了母親和父親婚姻的失敗，而母親亦經歷了兩次短暫的婚姻。年幼的木村花一直由母親撫養成人。在母親的薰陶之下，木村花從小接觸摔角運動，長大後亦成為了職業摔角選手。混血兒的身份和相貌，加上單親家庭的成長背景，令木村花有着不一樣的成長經歷，有着鮮明的性格。其實在節目播出前，木村花在日本職業摔角界已經有頗大的名氣。贏得多個日本國內賽事的獎項，包括2016年的女子摔角總冠軍，被稱為女子摔角明日新星，前途無可限量。節目播出後，就令更多人認識到這名青春有活力的職業摔角手。

節目播出初期，木村花個性爽朗，有話直說，粉紅色的頭髮易令人印象深刻。加上木村花最初登場時，就表明希望談戀愛的願望，也曾經坦白表示暗戀同劇一名男生：籃球運動員田渡凌，所以成為觀眾注意的角色之一。由於欠缺戀愛經驗，加上對愛情過於理想化，木村花對待感情的態度就如一個純真的小女生。而她在節目其中一集，跟鼓起勇氣告白，面對心儀對象害羞的不敢直視對方，用枕頭擋着臉，和平時在擂台上霸氣十足的她有着極大的反差萌。令主持人和觀眾覺得木村花嘅勇敢又可愛，她亦藉此獲得了不少粉絲。可是，當節目播出第38集後，就因為一件衣服令原本形象正面的木村花，一下子成為網民口中的「惡毒魔女」。

第三章：洗衣的意外

事情的觸發點，源於第38集的一個小風波，而且與一件價值不菲的衣服有關。原來當時室友小林快在洗衣時，不小心把木村花留在洗衣機內的摔角戰衣連同自己的衣服一同清洗及烘乾。這件特別訂做的摔角戰衣價值100,000日圓，約港幣$6000。由於這衣物了不能以乾衣機高溫烘乾，因此二人的疏忽導致戰衣嚴重縮水和染色，變得面目全非。雖然事件的起因是木村花自己忘記取回洗衣機內的摔角戰衣而起，但把戰衣視為珍寶的她，在得知戰衣被毁後顯得10分崩潰，並情緒激動隨即大發雷霆，在其他室友面前把小林快咒罵一番，還想請動手把對方頭上的拇指拍到地上。當時小林快一面錯愕，連番低聲下氣去木村花道歉，二人反應形成強烈對比。

該段內容播出後，木村花對待小林快的態度立即引發觀眾熱烈討論。網絡上出現一群「正義文中」圍剿木村花，紛紛到她的社交平台帳戶上留下指責和奚落的言論。有人認為只不過是一件衣服，指她小題大做。「因為很貴才發火吧？拜金女」，亦有惡搞漫畫將她畫成大猩猩的樣子，嘲笑她的膚色。有些人甚至留言要求木村花「快去死」和「請消失在這個世上」。一個原本充滿娛樂性的節目，就因為一場意外而演變成網民熱話，最後甚至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網民排山倒海的惡意留言令木村花的情緒日漸沮喪，精神狀態不穩定。

時間到了2020年5月18日，木村花在富士電視台播出該閘口，傳訊息給有人「現在大家都在罵我，成功炒作話題，應該很滿意吧」。但令情況變得更壞的是，由於當時正處於疫情高峰，除了導致拍攝暫停之外，木村花亦無法與家人經常見面，多日內獨自住在租來的公寓裏孤單地面對源源不絕的網絡欺凌。當時她多次在社交平台上發表有關自殘、抑鬱情緒的貼文，例如和自己飼養的小貓道別，感激母親的養育之恩等消極言論。其實當時有部份人留意到木村花的異樣，並建議她尋求專業協助，可是為時已晚。在五天後她寫下多封書信，當中除了向媽媽表示「很抱歉，謝謝你生下我」，還有向身邊朋友表達感謝之情。同時發文表示「每天我都會收到將近100個用字直接的言論，我不能否認我受到了傷害」。而就在幾小時後，她就結束自己的生命，終年22歲。當時她的親人，朋友，支持者都極為震驚和悲傷。雖然在表面上這件事是源於一件洗衫的意外，和木村花當時憤怒而強烈的反應，但原來事件的起因卻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第四章：誰在背後操控？

由於木村花去世前，在社交平台上發了連串負面的信息。她的母親木村響子接受《週刊文春》訪問時，表示懷疑《雙層公寓》在很大程度上是導致自己女兒離世的原因。母親更向傳媒展示女兒生前的手機短訊作為證據。根據手機的短訊對話，木村花在節目中為戰衣大發脾氣的行為完全是聽從節目工作人員的指示。當時有節目人員慫恿木村花對小林快發難。在信息中，木村花表示「他們還要我賞個巴掌，但我真的做不到，我其實覺得非常抱歉」。另外她亦經常找朋友吐苦水，指多次被工作人員要求配合演出。不過製作組可能沒想到後續引發的網絡欺凌對木村花打擊甚大。可憐的木村花只好獨自承受，無法向外界說出真相。母親在訪問中提及要為女兒恢復名譽。

對於受害人母親的種種指控，製作單位富士電視台向傳媒表示「我們目前仍在進行驗證事實的作業，家屬所提出的疑問並非事實」。而在同年（ 2020年）七月，母親向日本廣播道德監督機構「廣播倫理與節目改進組織」提出申訴，投訴女兒的離世與節目有關，並指控個節目「精心剪輯」片段，將女兒塑造成極具攻擊性和脾氣暴躁的人，最終被大眾誤解和猛烈批評。母親還對富士電視台冷待網絡欺凌的處理手法表示強烈不滿。她指出：「女兒那麼拼命工作，這一切都是為了節目效果和製作公司的利益。」

此時，除了母親努力為女兒揭開真相，紐約時報亦採訪了一些不願透露姓名的請劇組成員。有部份受訪者表示支持節目繼續播映，認為節目真誠地反映參與者在大屋中的體驗和瑣碎事。但同時亦有人指出節目和其他當紅的真人實況節目一樣，是受到劇本操控，公司會刻意剪輯不同的畫面挑起爭議。在採訪中，他們說富士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會指使參與者進行某些特定的對話，或是採取一些容易挑撥的行動，更會干預參與者之間的感情關係，導致他們約會、爭吵，和製造出節目中一些標誌性的場景。根據《女性Seven》報道指出，節目曾希望強調木村花妒忌的一面，故意放大木村花的眼神和動作，並透過剪接突顯他善妒又愛吃醋的形象，營造出女生們為了男生爭鋒吃醋的效果。當中，與木村花一起出現那一場戲劇性爭執一幕的小林快亦在採訪中提起，那一集播出一個半月後，木村花曾打電話給他道歉，並告訴他是製片人要求她那麼做的。小林快表示「我很高興聽到她那麼說，因為我認為她不是會做出那種反應的人。」

與此同時，有幾名受訪者表示節目的參與者都要簽署保密協議，禁止向外提及在片場發生的事情。其中三名的參與者指出，關於一些互動應該如何展開，以及一些參與者如何行動，節目製作人都作出了強橫的規定。有錢參與者透露「我被好幾個製片人訓話，他們對我大發雷霆，節目給了我很多壓力。讓我在節目中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好像成為了一個演員。」

除此之外，如果成員不按指示拍攝，就會被要求重拍。如果乖乖聽話，鏡頭也會變多。不只這樣，還有人透露製作單位會以手段鼓勵成員們做出更戲劇化的舉動，像是如果接吻就可以拿$50,000日幣獎金。不過實際上，不少參加節目的人都是為了推銷自己，或是尋找可以成為明星的機會，因此大部份都願意配合製作單位的安排。而正當這件事件仍處於法律程序階段時，那些曾留下惡毒留言的網民紛紛試圖逃避責任。

第四章：被刪走的凶器

節目製作公司被指為了節目效果，木村花被營造出令人反感的形象，導致她在社交平台上收到成千上萬的辱罵，亦成為了「無形凶器」。結果如網民所願，木村花真的了結生命，成為網絡欺凌的無辜受害人。而一些曾留言的網民得知木村花離世的消息，懷疑因害怕被起底或惹上官非，講緊將相關留言刪除，甚至有人直接注銷帳號。但有些網民卻未因對方的離世而收斂，反而高調留言慶祝「她終於消失！」令木村花的支持者呼籲其事務所採取法律行動，追究相關網民的刑責。當時，眼見群情洶湧，日本富士電視台和Netflix隨即宣布「腰斬」節目，並會將有木村花出現的集數下架處理。

最終，木村花的不幸事件結束了這檔熱門真人實景節目，並在國際引發了一場探討網絡欺凌嚴重性的討論。著名歌手。王菲的女兒竇靖童亦有關注是次慘劇，並在社交平台發文，告誡網民三思而後行：「希望大家永遠不去低估言語的份量和力量」，她期望網民會為自己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起責任。同時，熟悉摔角界的媒體亦發文表示欺凌者錯誤地輕視了摔角登場服的重要性。他指出，基本上每個摔角表演者都是登場服為至寶，並不因為那套服裝值多少錢，最重要是那套衣服象徵和代表過什麼。而針對今次不幸的事件，日本總務相高市早苗亦表示為了打擊網絡欺凌和保護受害人，日本當局計劃修例，令網絡欺凌受害人可以以合理的程序得知發出欺凌貼文者的身份，認為此舉可以有效遏止網絡欺凌，向受害人伸出援手。

時間到了2022年12月，即是木村離開兩年後，她的母親木村響子仍竭盡所能為女兒的死亡討回公道。他入稟法院控告富士電視台與節目相關的製作公司，索償1.4億日圓，大約794萬港元。消息傳出後，當年的事件再次引起大眾關注。在這件不幸的事件中，年輕的木村化因為劇中的一個情節而受到猛烈的網絡欺凌，嚴重打擊他的生存意志，最終了結生命。但事實上，在鏡頭面前，媒體總能微妙地將他們想呈現的畫面提供給觀眾，引導觀眾的情緒反應。而今年主打「真實」的實景節目大行其道，究竟當中的故事有多少是自然發生，又有多少是暗地裏依照着劇本，或者受到節目組的干預而出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