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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人生遭入侵行動抹去,美國人卻不知伊拉克在哪?伊拉克醫生阿里的故事【TODAY 看世界|人物放大鏡】

TODAY 看世界 | 時政類 | Apr 11, 2023

此影片謄本由Ka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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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有那麼一天,你的國家被某股攻打了,你的人生瞬間崩解。但同樣的,也是這個攻打你的國家,給了你第二個人生。你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想必非常複雜吧。

這樣的故事就發生在伊拉克的醫生阿里哈姆達尼身上。美國如期伊拉克20週年戰亂留下來的傷痕依舊存在。當年被派駐伊拉克的美國記者露露加西亞找回那時候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口譯員夥伴阿里,在最新的 Podcast 上面回憶這個讓兩人以及無數伊拉克人都揮之不去的噩夢。今天讓我們來聽聽阿里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凱莉。歡迎收看本集的人物放大鏡。現年44歲的阿里,1979年出生於伊拉克首都巴格達。20年前,也就是2003年3月,美國以伊拉克海珊政權持有大規模殺傷武器為由,對伊拉克發動了戰爭。開打前夕,當時就讀醫學系的阿里正準備參加期末考。

那個時候,美國已經放話好幾個月說要打,許多伊拉克人都覺得美國入侵只是遲早的事。阿里除了忙課業,還列了一張備戰代辦清單,從去雜貨店買罐頭、燃料,一直到在花園裡挖一口井等等。當第一枚飛彈落下時,阿里跟家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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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一波接著一波,尋一飛彈隨後又有隱形轟炸機,以及所謂的碉堡剋星炸彈。一開始大家都說我們要留下來,這是我們的家園,我們哪裡都不去。但隨著警報響起,阿里的媽媽跟妹妹臉上血滿恐慌,阿里意識到他必須做出決定。

他果斷把家人塞進車裡,連同所有食物、身份證和現金,一起送去巴格達以西的一處小公寓避難。兩隻大單狗帶不走,阿里只好每天開車回去餵他們。伊拉克人民的生活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打算成為醫生的阿里,只能忙著想辦法養家糊口。而當時外媒駐伊拉克記者非常需要當地人協助翻譯並擔任嚮導,很快的NPR就找上了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阿里。

這對阿里來說根本是未知領域,而且風險非常的大。想像一下美國才剛入侵,你就去幫美國人工作,這不是很容易被當成叛徒嗎?家人朋友們都勸他先不要,但阿里需要錢,而且他背負著一種使命感,就是要把真實故事講出來,從伊拉克的角度告訴全世界。當時氣氛緊張,只要看起來像是來自西方的外國人,或多或少都會被伊拉克人討厭,就算是記者也是一樣。因此,阿里跟外國記者合作就必須更加小心翼翼。

阿里會故意每天不同時間出門上班,故意每天走不同路線,他知道有些組織在監視大家的一舉一動。某天鄰居以為阿里還在當醫生,想要搭他的便車去醫院。阿里只好送他去醫院,假裝上班,等鄰居一走就趕快飆車回媒體辦公室。因為這份工作,阿里過著雙重生活,有著雙重身份。最驚險一次是雇用他的記者露露的後來的老公詹姆斯,他在薩德爾城被民兵組織綁架了。

那個時候的狀況是,詹姆斯、阿里以及駕駛亞歇爾被兩輛載滿槍手的汽車攔住。車上的人開始對他們大吼大叫,用AK47指著他們叫外國人下車。那一瞬間,阿里意識到還必須做出抉擇,一條路是讓綁匪帶走非親非故的詹姆斯,他可以毫髮無傷的離開,另一條路是插手幫忙,因為少了翻譯,詹姆斯生存的機率根本是零。結果,阿里立刻跳上綁匪的車,不斷跟他們說這傢伙是跟我們一起的,亞歇爾也一起相挺,一路開車尾隨他們。

阿里在車上不斷跟綁匪保證,他只是個普通的伊拉克人,完全無害,然後再從心理上操縱綁匪,讓他們認為阿里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幾個小時後,綁匪才終於讓兩人離開。要不是當時阿里冒著生命危險,詹姆斯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這樣的綁架事件只是冰山一角,戰爭初期一團混亂,到處都有爆炸攻擊事件,自殺炸彈客在人群中引爆炸彈,陸路形容炸彈就像絞肉機一樣,留下滿地鮮血、混亂和恐懼。阿里說,他們伊拉克人經常開個玩笑,如果你是伊拉克人卻沒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那你一定不正常。這樣的生活對阿里來說,就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只能不斷的去適應它,直到戰爭開打五年後的某天,阿里終於崩潰了。

2008年12月1日,阿里跟著NPR記者伊凡華森去一個曾經繁榮的商業區採訪營間餐館。他們把車停在一家烤肉店外,就進去錄影。錄完後留下來吃午餐。當他們吃飽準備離開時,旁邊一名伊拉克士兵突然吵他們大叫說有炸彈,另一人拉住準備要開車門的駕駛。幾秒鐘後,汽車突然爆炸,化為一團火球。所幸無人受傷。

諷刺的是,當天他們報導的是當地的安全情況已經逐漸獲得改善。後來,阿里回到爆炸的第一點,看著他已經完全燒成焦炭的背包以及錄音設備,腦中忍不住想,這本來應該會是我。這件事成為壓垮阿里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開始思考,這一切哪時候才會停止呢?哪時候他才可以說,我已經盡力了,到此為止吧?這一刻,他終於決定不想再當那隻被溫水煮的青蛙了。

剛好2008年,美國通過一項法律,允許為美國公司工作的伊拉克人,在受到攻擊或威脅時,申請難民身份。阿里就決定申請這個難民計畫,等了一年,終於成功拿到簽證,被重新安置在美國的北卡州,成為獲准在美國重新定居的少數伊拉克人之一。臨走前,他跪了下來,親吻了家鄉的土地,因為阿里內心深處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考驗還沒有結束,2010年,阿里抵達美國的時候正好遇上金融海嘯後的嚴重衰退。難民計畫只能提供大約三四個月的幫助,之後全得靠自己。阿里沒有收入,沒有保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寫履歷或申請工作,對當地文化也一無所知。苦苦掙扎了一段時間,不過由於阿里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並且精通電腦,他最後還是設法找到了一份口譯員的工作。

阿里開始很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當成恐怖份子,但抵達美國後發現自己是多慮了。諷刺的是,阿里本來以為美國人會很關心伊拉克的消息,結果發現根本沒人在乎,美國人會問他,你是哪裡人?阿里回答,伊拉克,對方會說,啊,是伊朗嗎?我超愛波斯菜的,根本搞不清楚伊拉克在哪裡。阿里整個覺得大開眼界,而覺得,啊,不就是因為你的國家入侵了我的國家,我們才會登上世界新聞頭版嗎?

阿里以前總聽說,美國人彷彿生活在一個泡泡裡,整個世界除了美國以外,就沒有其他地方了。他頓時發現這是真的,但非常令人傷心。阿里說,這場入侵行動撼動了伊拉克整個國家,改變伊拉克人民的生活。阿里三十年來的人生一掃而空,但來到美國後才發現,這在美國不過是值值30秒的對話。

阿里在美國展開新生活,目前在一家醫院工作。他也曾想過,如果美國當年沒有入侵伊拉克,自己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或許他會在伊拉克某個地方當醫生,或許最終也會想辦法到美國生活,但至少他是自願這樣做的,而不是因為戰爭別無選擇。阿里說,我們所做的每個決定,都會產生後果,任何戰爭都沒有贏家。直到現在,阿里都沒有生孩子,因為這不是他希望給孩子所降臨的世界。這就是阿里的故事,一個在戰亂中失去一切,然後在新的國度重新開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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