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如何成為海賊之王? 鄭芝龍的海上帝國多強大? 歷史上真實的「王下七武海」擁兵20萬 連荷蘭人都懼怕

鄭芝龍是福建泉州人，福建這個鳥地方，就山最多，號稱八山一水一分田，80%的面積都是山，這種窮山惡水刁民多、靠海的地方，想賺錢養家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當海盜，二是做生意，出身貧困之家的鄭芝龍也不意外，很早就離家出走，到海上討生活。鄭芝龍為什麼離開家鄉有各種說法，有人說他玩了老爸的小妾，給自己的爸爸安了頂綠帽，有人說是因為喜歡打架鬧事，或其他違法行為，被老爸趕走，總之在18歲那年，鄭芝龍跑去了澳門投靠他舅舅。他舅舅是一名海商，專門跑廣州、澳門與日本的三角貿易，鄭芝龍在葡萄牙統治下的澳門，很快學會了各種貿易知識，還精通葡萄牙與日文，這還不夠，為了可以當上「通事」，替葡萄牙人當三七仔，他皈依了天主教，還取了一個洋名字尼可拉斯‧雅士培。1621年，鄭芝龍跟著舅舅押運一艘貨船來到了日本平戶，平戶是一個繁榮的貿易港，葡萄牙、荷蘭與英國都在此設有商館，也吸引了許多福建人前來定居，在這裡鄭芝龍遇到他的泉州同鄉──大海商李旦。

李旦也是泉州人，早年在呂宋打拼，以經營國際貿易起家，不久成為馬尼拉華人圈的扛壩子，但西班牙人多次在馬尼拉人屠殺華人，李旦的財產因此被沒收，甚至有傳言他變成如隸，後來李旦逃往日本平戶，得到德川幕府與日本倭寇集團的支持，再度滿血復活，旗下超過五十隻中式帆船，往來於東南亞與台灣之間，除了做正規貿易，另外也做搶劫勾當，包含搶劫大明的商船，被明朝政府稱為倭寇，而西洋人則叫李旦為中國甲必丹，Captain你要翻成中國船長也行，但「中國船長」聽起來好像是罐頭名稱，我們還是稱為甲必丹好了。

鄭芝龍會得到李旦的賞識和信任，與他的商業頭腦、出色的語言能力有關，但當時的八卦雜誌記載，鄭芝龍是美花男，與李旦有「特殊性關係」，總之鄭芝龍被收為養子，並被安排去越南、菲律賓、柬埔寨等地進行貿易。因為李旦吃過西班牙人的虧，因此非常討厭西班牙人，俗語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仍在與西班牙打獨立戰爭的荷蘭在東南海域也處處與西班牙人作對，加上荷蘭人希望能與中國進行貿易，並控制與日本貿易的航線，所以也與一些中國海盜合作，一方面可以打擊西班牙人，一方面可以施壓明朝政府，因此李旦與荷蘭人一拍即合，由於鄭芝龍的葡萄牙文非常流利，因此被李旦派去當荷蘭的通事、口譯哥。荷蘭非常覬覦葡萄牙統治下的澳門，曾五度進攻澳門，但五次都被擊退，荷蘭人退而求其次，多次占領澎湖，並企圖與中國貿易，澎湖從宋代開始，就有漁民在這邊捕魚休息，算是「自古就是中國領土」，且中國堂堂帝王時代的國家，跟你封建時代的呼呼嘿嘿貿易幹嘛？1624年，明朝發動大軍，共計200艘船、 1 萬人進攻澎湖，雖然荷蘭人數不到一千，也只有七艘軍艦，但人家荷蘭人組織嚴密、武器精良，還有歐洲的星形要塞，這種無死角的堡壘是明軍小口徑火炮無法攻陷的，說到底中國只是人多而已，你才是呼呼嘿嘿，就這樣僵持了半年，因為持久戰的關係，兩方都有點支撐不住，都有意和談，加上李旦的國際貿易受到影響，於是當起了兩國之間的和事佬，就帶著鄭芝龍前往澎湖調停。鄭芝龍在離開日本前，與一位日本女宇田川氏結婚，並在 1624 年生下鄭成功，不過鄭成功出生前，直到七歲才把兒子接回中國。

在李旦的斡旋下，明朝官員偷偷說，澎湖旁邊有塊肥沃的土地叫做大圓， 那邊隨便你玩，天朝不會和你計較，而且還會派中國商船前往貿易，於是荷蘭人在 1624 年轉進大員，也就是台灣，開啟了台灣史上近四十年的荷蘭統治時期。李旦因為斡旋有功，通緝令也被明朝政府撤下，重新被大明所接受，在荷蘭人抵達台灣前，台灣是無政府狀態，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由於當時 made in china 的瓷器在國際相當受歡迎，不但可以賣回歐洲發財，甚至轉賣給旁邊的日本都可以，不過因為明朝政府的海禁政策，照理說中國的瓷器是無法出口，要拿到中國的瓷器，必須跟大明哥朝貢，叫他一聲大哥哥才行，如琉球就靠這方法拿到了不少中國瓷器，再轉賣給日本發財，但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生意有人幹，還是不少人敢違抗政府禁令，將中國製的商品運到海外出售，前面說的李旦就是這類的人，荷蘭人要取得中國商品，也得經過他們這一種走私的利潤極大 、 風險也很高，為了怕被黑吃黑，或是對抗政府軍，他們往往有火力強大的武裝，也就是海上商業武裝集團，他們亦商亦盜，說是海盜也可以，而海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中國港口交貨，所以無政府的台灣變成了海盜的大本營。

在荷蘭人抵達台灣前，台灣的海盜似乎都認顏思齊為老大，根據重要但不可靠的文獻 《 臺灣外記 》 記載，少年顏思齊精通武藝，因為遭官宦之家羞辱，殺了其僕人而逃往日本，後來經商致富，因為為人仗義 、 胸懷坦蕩，結交了一群 8 + 9 兄笫，他們共推顏思齊為盟主，預謀推翻日本幕府，但事跡敗露逃往台灣，這段文獻讀起來有如中國幹片、武俠小說的劇情，由於故事太過傳奇，有些學者甚至認為顏思齊不存在，甚至認為顏思齊還有李旦是同一人，但不管是顏思齊還是李旦，在台灣做生意都要經過他們的同意。不過1625年，荷蘭人來台灣沒多久，李旦就掛了，李旦龐大的海商帝國，該由誰據承呢？根據傳說故事，鄭芝龍連續擲了三十個聖杯，在十億分之一的機率下，鄭芝龍成為了新的老大，繼承了李旦的勢力，但這故事又過於傳奇，事實上，鄭芝龍是經過慘烈的鬥爭，才擊敗李旦的兒子李國助，成為新一代的海賊王，與荷蘭人繼續合作，而鄭芝龍本身也是名受人愛戴的領袖，是一位劫富濟貧的海上羅賓漢，他不允許手下騷擾老百姓，還會發錢給貧民，這種重義氣的形象，很受南方沿海省分的居民歡迎，吸引到上千名鄉民或是走投無路的 8 + 9 下海為寇，鄭芝龍身旁還有由黑人組成的保鑣，看起來威風凜凜。由於早年在澳門的經歷，又與荷蘭關係密切，鄭芝龍相當歐化，我們都知道歐洲人崛起靠著就兩樣東西──船堅和利炮，這是歐洲人稱霸海上的基礎，因此鄭芝龍導入西洋的航海與軍事科技，又買了不少歐洲重砲，讓鄭芝龍的船艦在裝備上，已與世界潮流接軌，強大的火力讓明朝水師一點辦法都沒有，翻出明朝北京兵部的檔案，裡面說鄭芝龍狡猾異常善於海戰，船隻武器都來自洋人，船艦高大堅固，重砲犀利，只需一枚砲彈，就足以讓數十里外的船隻粉身碎骨，明朝的船艦根本不是對手，可以說鄭芝龍是中國史上最早 「 師夷長技以制夷 」 的執行者。1627年，鄭芝龍麾下有七百艘帆船 、 數萬名水手，包含中國人、日本人與一些歐洲人，建立了一支龐大的海上武裝集團。

明朝官兵打不贏鄭芝龍，於是向台灣的荷蘭人求救，說如果一起消滅了鄭芝龍，你就可以與中國正正當當的貿易，若不願意，將會處死荷蘭在中國的買辦許心素，你連私下貿易都沒辦法──許心素是鄭芝龍的前同事，也是李旦的部下，李旦死後，許心素鬥爭失敗，改而加入明軍，在官府的支持下，壟斷了台灣海峽的蠶絲貿易，荷蘭人為了反壟斷，提高蠶絲的收購價碼，希望能吸引到別的走私業者，但最後發現，所有走私業者的貨源還是來自許心素，只好繼續與他合作──一個月後，荷蘭長官親自到福建做簡報，說不管是道德勸說，還是武力驅逐，都會讓鄭芝龍和他的黨羽消失在福建沿岸，以換取自由的貿易權。不管是不是真的，荷蘭人的行動太慢了，還在準備時，鄭芝龍就先下手為強，在南澳附近擊潰中國水師，並襲擊廈門，破壞船隻數百，焚毁大量房屋，再斬殺背骨仔許心素，此戰之後，福建官方已無力控制沿海局勢，只好打不贏就買下他，被迫招撫鄭芝龍，封鄭芝龍為 「 游擊將軍 」，任務是掃蕩沿海倭寇、奉旨討賊，鄭芝龍也樂於成為 「 王下七武海 」，因為他可藉此掃蕩所有競爭對手，而且從黑道漂白為白道，更可以利用官方身分進行補給，雖然鄭芝龍就地合法，但他的屬下未必願意，他底下的眾多船長，紛紛自立門戶、分道揚鑣，但先後都被鄭芝龍聯合荷蘭人剿滅，最後連荷蘭人都跟鄭芝龍反目成仇，因為他們發覺鄭芝龍想壟斷所有生意。1633年，荷蘭人聯合另一夥海盜劉香在金門料羅灣與鄭芝龍大戰，結果被鄭芝龍擊敗，但鄭芝龍畢竟是精明的商人，樂於與荷蘭人坐下來談，此後兩方維持了某種 「 雖不滿意，但可接受 」 的關係，仍持續進行貿易，鄭芝龍也因為幫明朝打了一場勝仗，憑著戰功，掌握更大的權力。

1637年，鄭芝龍徹底擊敗一生之敵劉香與其他的強敵後，建立了真正的霸主地位，旗下的商船可自由無礙的航行於麻六甲到日本之間，整個東亞與東南亞的私人海商，都要花錢購買鄭芝龍的令旗，若沒有令旗，在東亞海面被攔截的機率是 50 %，在福建沿诲則是 100 %，無法安全的航行，據推測，鄭芝龍的收入可能幾千萬兩，以萬曆六年為例，稅收總額約 1800 萬兩，鄭芝龍的一間公司收入，抵過整個南明的 GDP，是真正的富可敵國，這時明朝正因為農民軍起義，與關外滿人入侵，搞得焦頭爛額，但中國的東南沿海卻因為有鄭芝龍的武裝商船維持秩序，海上商旅顯得十分安全，繁榮的經濟與烽火連天的北方形成強烈對比。

1644 年，闖王李自成攻入北京，明朝滅亡，但明朝宗室一些官員相繼在中國南方建立南明小朝廷，以繼續抗清，1645 年，鄭芝龍被南明唐王冊封為南安侯，負責南明的所有軍事事務，等於是國防部長，一時權傾朝野，是南明的中流砥柱，但隨著清軍的步步進逼，鄭芝龍也開始擔心起來，鄭芝龍是海盜、商人出身，國家民族觀念淡薄，以求自身安全與財富為最大目標，凡事都可以交易，加上與朝廷內的文官不合，種種原因之下，1646年，不顧兒子鄭成功的反對，46 歲的鄭芝龍投降了滿清，並當了帶路黨，下令撤掉浙江前線的防守，讓清軍順利進入福建，但清政府發現，鄭芝龍的部屬與追隨者沒有跟著投降，反而鄭成功收編了部分舊部，並在沿海招兵買馬，打起了反清復明的大旗，鄭芝龍數次奉命招降鄭成功，但始終無功而返，1661年，鄭成功打敗荷蘭人攻取台灣，開始了台灣的明鄭時期，不久之後，清廷將鄭芝龍與他在北京的家人全部處死，結束了他傳奇了一生。

鄭芝龍的一生是複雜的，他有俠義的一面 、 也有商盜的一面，有反抗的一面 ; 也有忠君的一面，他曾是大明的英雄，也是大清的帶路黨，他曾是舞台上的主角，在海上呼風喚雨，讓各方人馬俯首稱臣，但最後卻是拿著小丑的劇本落幕，或許是他想也想不到的，過去我們評論鄭民父子，總是把鄭成功當成民族英雄，而將鄭芝龍定位為海盜，但這種觀點實在過於狹隘，鄭芝龍白手起家，在他如日中天的二十年間，他是東亞海上的唯一強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巨大私人武商集團，力量幾乎等於一個大國的海軍，而鄭成功是富二代，他所擁有的全都源自鄭芝龍，且對於台灣的開發，鄭芝龍更早於荷蘭人與鄭成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