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緩兩年退休就要上街頭？法國罷工事件告訴你，法國人民在意的到底是什麼？【TODAY 看世界】

大家好，我是范琪斐，歡迎收看范琪斐的《TODAY看世界》。這兩波罷工民眾參與的踴躍程度，比黃背心運動的巔峰時期（28.7萬）還要多，巴黎街頭整個被擠爆，埃菲爾鐵塔還一度關閉，地鐵也只開少少幾班。抗議民眾的標語看了真的是有淡淡的哀愁啊，有人就寫說「想在得關節炎之前退休！」、「讓我死前好好過日子」。光看這些你可能會想說，這些人是被政府逼著做到80歲嗎？欸，並沒有，法國政府的改革方案是把退休年齡從現行的62歲提高到64歲，而且也不是一下子加兩年，是每年增加三個月慢慢達標。其實對習慣65歲才退休的我們，跟其他許多歐洲國家來說真的還好欸。BUT！問題就在於這些規定有些時候是看得到吃不到，法國民眾只要工作一中斷，像是請育嬰假，或是愛念書比較晚進入職場之類的，就很容易延後好幾年才能夠申請退休。其實法國的退休制度跟其他OECD國家或是歐盟比起來算不錯的，政府的退休金預算佔GDP的14%左右，是一般富裕國家的兩倍，而且每個人拿的金額不算少，退休所得替代率（pension replacement rate）是74%。這個意思就是說，你退休前如果每個月賺100塊，那退休之後每個月就可以領到74塊的退休金，這個數字算是OECD的前段班了。但錢從哪裡來呢？就是現在正在工作的勞工跟他們的雇主每個月固定繳給政府。現在的問題就是，這筆年金錢很快就不夠用了，因為現在大家都活得久又生得少，如果繼續維持62歲退休，可能未來的30年，甚至40年都要靠年輕人來養。根據法國政府的數據，2000年的時候，法國平均每個退休人員有2.1個人養，現在已經降到1.7個人了。除了延後退休，另外一些公務員享有的特殊待遇，比方說提早退休、優惠結算退休金等都要取消。雖然這次的改革也打算提高最低的退休金，以目前水準計算的話，每個月大約可以領到1200歐元（約3.9萬台幣），但還是得要再扣稅。

［攻府無視高通膨問題 硬推年金改革惹民怨］
退休金在法國一直是超級敏感的議題，政治人物每次提出來，民眾就要上一次街頭，而且通常沒有好結果。四個曾經提議改革的總統當中，只有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把退休年齡從65歲降到60歲沒有引發太大的反彈，之後1995年席哈克（Jacques Chirac）改革以失敗告終，2010年薩克奇（Nicolas Sarkozy）把退休年齡加到62歲，也是抗議罷工不斷，雖然最後成功了，但他也臭了。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則是在2019年提過一次改革，碰上疫情爆發只好暫緩。這次政府堅持不管民眾怎麼鬧，他就是改定了，所以法國人為什麼這麼不爽呢？大概有五個原因，第一，不公平。雖然法定退休年齡是62歲，但其實法國的退休制度超複雜，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規定，退休制度至少有42種！所以很多人其實在62歲之前就可以退休了。《經濟學人》指出，法國從「舊制度時期」（ancien régime），就制定了海軍專用的退休制度，一直到現在，鐵路工人、歌劇院舞者等都還在用類似的制度，這讓他們可以在50多歲就退休，所以法律規定增加到64歲，對這些人來說就等於要再做10年。第二，人生哲學不同。法國人覺得退休是身為「人」的基本權利，法國人把退休視為「人生第二春」，可以發掘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他們不覺得60多歲就退休是什麼特權，而是正常的社會模式。第三，馬克宏顧人怨，不少反對年金改革的團體跟在野黨都想問馬克宏「是有急成這樣嗎？」，法國現在高通膨欸，應該先解決這個問題吧？認為他想把「年金改革」當成政治遺產才會硬要改。《華爾街日報》則指出馬克宏這麼做也可能是想把錢挪去付軍費，他在第一波大罷工之後承諾要增加1000多億歐元的國防預算（2950億歐元→4000億歐元），這筆錢哪裡來，就是削減其他支出，被拿來開刀的項目之一就是退休金。

［法職場年齡歧視嚴重 高齡失業者恐斷炊］
第四，法國存在普遍的「年齡歧視」，很多企業都認為老人不如新鮮的肝，而且資歷深等於貴，基本上年過55歲就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目前法國55到64歲的人口當中，超過一半的人沒工作。一名前銷售經理Christine Jagueneau告訴《紐時》，她去年在59歲生日前被裁員，投了70多個履歷，都被人資以「年齡太大」拒絕，她也想工作到老啊！她想說好吧，那如果真的從此失業，依照現行的法律，她可以領三年的失業補助金，撐到62歲接退休金就好了，但如果改革法案通過，搞不好連生活都有困難。她也說光調高退休年齡，卻不解決年齡歧視的問題，只會害更多人活不下去。不過法國人不滿的最大原因恐怕是第五點，也就是「貧富不均」。知名作家杜克曼（Pamela Druckerman）投書《大西洋雜誌》指出，法國人蠻不喜歡資本主義的，各種政治議題經常變成勞方資方，或是窮人跟富人的階級戰爭。像是比爾蓋茲這類富豪在美國很受歡迎，川普甚至還能夠當總統，但在法國，富豪就是逃稅，導致財富不平均的全民公敵，馬克宏在許多人眼裡，也屬於「有錢人」那一掛，所以年金改革聽在民眾耳裡就等於「政府沒錢拿勞工開刀」，倒霉的都是中產階級或是收入較低的族群。2018年說要「打擊氣候變遷」提高燃料稅，叫民眾買電動車，但有想過老百姓要付多少油錢？多少燃料稅嗎？反觀有錢人卻可以爽爽的免繳富人稅，就是這樣才引發了黃背心抗議。杜克曼訪問的護理師也說，要解決退休金問題很簡單啊，叫有錢人多繳稅嘛，還能夠順便平衡貧富不均，伸張社會正義，但馬克宏就是不肯。這個其實很兩難啦，前一任的歐蘭德（François Hollande）有試著要課富人稅，結果有錢人就都跑光了。我當然覺得法國人這種生活哲學很棒，但時代變了，生活哲學不要變嘛？我跟法國朋友有過一次辯論，他說法國人經過法國大革命，流了很多血才爭取到這些生而為人應有的權利，不能夠放棄。但我想的是，法國勞工跟中國勞工如果做一樣的事，你的成本高這麼多是要怎麼樣競爭？今天我想問大家的是，你覺得法國這個情況是：（A）分配制度不夠好，有錢人避稅太容易，要改革稅務；（B）勞工成本過高，政府付不出，要改革勞動條件；（C）全球化衝擊，法國得跟中國的勞工條件更靠攏才有競爭力，不然老闆員工都活不下去。今天非常感謝林其宏的協助審稿。你如果喜歡這個節目，趕快分享給更多人看見，你也可以訂閱LINE TODAY的官方帳號，它就會每天把重要的新聞，包括這個節目推送到你的手機裡。萬一錯過了，到LINE TODAY的國際欄目裡就有我們所有的報導。范琪斐的《TODAY看世界》天天為你精選一則國際話題，帶你快速秒懂世界大事。我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