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文：人沒有犧牲就什麼都得不到。——赫胥黎《美麗新世界》︳已讀不回#27

虛詞無形 | 哲學類 | Mar 1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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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家好，我是好青年荼毒室的豬文，讀不出這些笑話是阿泉幫我作的

（好青年荼毒室室友豬文，牛津哲學系博士生）

喂其實你電話用什麼台？是否新世界？美不美麗的？是否美麗新世界？哈哈哈哈哈哈，我都知道不好笑，為何不好笑我又要講？就是因為你哋啊！現在你們看書介片，又要好笑又要有內容，最好說書的人要高大英俊，是的，我在說你們啊，現在什麼都要娛樂，娛樂是否真的如此重要？答我啦，答啊我叫你，如果是的，那又可能可聊聊，因為我要介紹的書，是《美麗新世界》，它所描述的世界，是一個充滿娛樂的世界，可能都幾適合你們，那你們就乖乖的讓我以一個不太娛樂的方式，介紹一下這個如此娛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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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介紹書的作者，作者是阿道斯·赫胥黎，他在1894年出生，出身於赫赫有名的英國貴族，這個家族出過不少傑出人士，幾乎可以弄一個「傑出洋人系列」，他阿爺就是寫《天演論》的湯瑪士· 赫胥黎，爸爸是奧納德·赫胥黎，一名散文作家，他阿哥朱利安·赫胥黎，是一名生物學者，他自己都很出色，他讀牛津大學貝利奧爾學院的英語文學，最後他以一級榮譽畢業。他一生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這時人類的科技亦不斷進步，發展至有點失控的地步，因為二戰時出現了很多大殺傷力武器，他就在這個時代背景，1930年代寫成《美麗新世界》，他在再版的前言說明，這本書的的主題是關於他在故事中運用了想像力，再結合當時的科學、心理學等研究構想出一個在未來公元2540年的新世界。

《美麗新世界》、《1984》、《我們》一般被視為三大反烏托邦小說，這本書「反烏托邦」的警世意味，在於赫胥黎似乎警告著我們，如果我們繼續往現代人心目中的「烏托邦」出發去繼續發展科技，盡一切能力滿足人類的物質生活的話，我們最後到達的那個「美麗新世界」，很可能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

《美麗新世界》的核心價值，就是「共有」、「統一」和「安定」，這些價值是否很熟悉？書中更視美國汽車大王福特，作為他們心目中最偉大的人，連他們的年份都以福特命名，例如福特元年、福特十年，為何如此祟拜福特？正正因為福特帶來的工廠式集體生產，是這個世界最推祟的生產及合作模式，推祟到什麼地步？在《美麗新世界》裡面，就連人類本身都是由工廠生產出來。「係人都有呀媽生」我們以為必然正確，但在《美麗新世界》裡面，這句說話不再成立，為什麼？因為所有人都由試管培育出來，每個人出生後都會留在培育中心，集體被教育和成長，不會再有父母、家庭這些古老的概念。

小說一開初就已很震憾，它提到某地方地震，死了幾萬人，所以培育中心就要加班，生產幾萬人出來填數，所以一開始就已經很衝擊我們固有的世界觀，為了安定繁榮，更好地像工廠般分工合作，政府將所有人分成五個不同階級，包括：Alpha、Beta、Gamma、Delta、Epsilon這五個階級，有些低級點，負責勞動，例如 α（Alpha）、β（Beta），有些例如 ε（Epsilon），就會做領導階層，做帶領工作，而為了令每個階級都安守份位，培育中心的工作人員就用不同方法去做條件制約（Conditioning），例如催眠、睡眠療法等方法去「教育」他們，每個人變得只會喜歡做自己那個階級要做的事，例如為了令勞動階層只喜歡勞動，不喜歡用腦，不喜歡有審美能力、不喜歡大自然，他們是怎做的呢？人員趁他們在培育中心仍是嬰兒時，特意找來書和花讓他們觸摸一旦觸摸，人員就會以電來電擊他們，久而久之，這些人就被設定為不再喜歡書本和花，那就可以控制他們，令到他們一生只喜歡留在城市，因為不喜歡花、大自然、書，就只在工廠從事非常單一的勞動。

此外，那些人被培育到，從小到大都很享受性，他們小時候就會玩「性愛遊戲」，互相探索入面有句說話是這樣的：「人人都是屬於人人」，即是說，每一個人都屬於其他人，大家可以自由自在地互相慰勞各自寂寞的心，所以在美麗新世界裡，根本不會有人感到空虛、寂寞、凍，因為人人都屬於人人。如果你和人發生關係，不會有人怪你，如果你拒絕，反而會被人當成怪人，所以性行為可說是《美麗新世界》裡面一個很基本的社交部分，像我們點頭、握手，而他們就是跟別人發生性行為，所以換言之在日常生活中《美麗新世界》裡面的所有人，他們的情慾、慾望都自由自在地得到滿足，簡單而言，在《美》裡面，除了每個人都很喜歡自己的工作外，亦可以隨時隨地滿足自己的性慾，喂，是否很正？

但如果萬一，真的是萬一，你是一個怪人，你仍會不開心，仍有時會覺得空虛、寂寞、凍，那怎辦呢？不怕！信政府！在《美麗新世界》裡面，政府會定期免費派發一種叫做「索麻」的迷幻藥，正所謂「索番啖索麻打吓底，好過飲兩壺醉生夢死」，吃了這種除了會上癮外，沒其他副作用的迷幻藥後，你就可以忘記所有煩惱，欲仙欲死，待你醒來後，什麼都忘了，明早又可以繼續開開心心起床上班，是否很正？整個故事，就在這樣的世界觀設定下展開。

書中講述柏納德·馬克斯，這位精英人種，即是屬於 ε 級別的，由於他出生時，培育出了意外，令他沒辦法完全融入社會，硬是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就算經常做愛、吸索麻，都仍若有所失，於是馬克斯就決定去「新墨西哥保留區」旅行，「保留區」是什麼呢，很有趣的，「保留區」的意思，即是我們，即是仍維持著舊世界，即我們這種生活模式的社會，入面的人，不是培育出來的，仍是自然繁殖，有父母、有家庭、有宗教、有藝術、有個人主義，不再是人人屬於人人。主角馬克斯就在「保留區」認識了「野蠻人」約翰，他把約翰帶回來這個所謂美麗和文明的新世界，故事是說這位「野蠻人」，在文明世界中的各種議題裡，產生不滿和衝突。

《美麗新世界》建構了一個如此獨特的世界，當然有很多東西值得討論，例如怎樣才是文明、怎樣才是落後，又例如怎樣才是真正的快樂等等，在這影片有限的時間裡，我最想跟大家談的問題就是《美麗新世界》在問我們一個很深刻的問題，就是究竟怎樣才為之一個理想的社會？不知大家聽我介紹《美麗新世界》的世界觀時，有什麼感覺，可能我們一開始會對這個世界、社會的設定很反感，就是每個人都不能選擇自己做怎樣的人，一早已被設定，被條件制約，被人電擊，人們只顧吸索麻和濫交，跟我們原有的道德觀念，又或對理想世界的想像很不同，但問題是，究竟這個社會有什麼問題呢？

我們直覺上很難接受，但想深一層，這個社會是否真的有問題？你想想，在這個社會，其實沒什麼外在源自政府或其他人的壓迫，每個人都可說是自由自在地做想做的事，你想想那些勞動階層，他們一心很喜歡勞動，他們不喜歡讀書和大自然，就一生在做自己喜歡的工廠工作，他們想做愛就可以做愛，想放鬆又可以吸索麻，你想想，其實入面的人，每個人都可說是很開心，如果是這樣，這個社會究竟有什麼問題呢？

有關這個問題，小說裡的其中一個情節都彰顯了這個張力，有一幕是這樣的：勞動階層下班，排隊領取每個月派發的索麻，剛提及在野蠻區（保留區）長大的那位約翰看到這幕，覺得很難接受，你們究竟在做什麼？於是他好像瘋了般，一邊斥責排隊拿毒品的人，一邊掉走索麻，但正在排隊的勞動階層，根本沒人想理他，他們心裡想：嘩，這個人，jm9，搞亂社會，做什麼，我的訴求，就係吸一口索麻，然後上班，你為何掉走我的索麻，叫我反抗？我最喜歡上班，為何不讓我上班？其實他們在想的，不就正正跟很多人所想的事情一樣嗎？我們很多時都會說，做人最重要是開心，那如果最重要的是開心，日日吸毒、日日做愛，日日做自己喜歡做的工作，全沒煩惱，有什麼問題？他們不就是在做開心快活人嗎？

那我想，這本小說要我們反省一件事，就是究竟開心是否最重要？若你聽到剛才的故事，仍隱隱然覺得有些不妥，可能是因為你都覺得，其實有些事情，比起追求快樂，更為重要，當野蠻人阻止別人拿索麻時，他不斷大叫，叫什麼呢？他說：「你們難度不想要自由嗎，不想做回一個人嗎？」你們連人都不是，連什麼是自由也不知道，沒錯，活得像一個人，就是要自主自由地過活，這件事可能比起快樂更重要，這群人每天快快樂樂地過活，但根本從沒反思過，自己並沒獨特性，自己沒在過自己的人生，整個人生，就像被毒品、培育中心的條件制約所操控著，就算他過得開心快樂，我們都未必覺得他們的人生有意義和價值，所以僅是快樂是不足夠的，一個美好的生活，一個理想的社會其實應該有其他更為重要的事情。

話就這樣說，更麻煩是，再想深一層，我們又憑什麼說他們活得不自由？，你想想，平日我們何時會覺得自己不自由？就是當你很想打機，但因為要上班，或你阿媽迫你讀書而不能打機時，你才會覺得不自由，何時是最自由？就是你放假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打多久機就打多久時，就最自由，但如果自由是這個意思，你又有什麼資格說《美麗新世界》裡面的人是不自由呢？其實裡面的人，可能才是最自由，因為他們一出生，就一早被調教到只喜歡做社會要他做的事，你說如果低下階層，本身就很想讀書和畫畫，但政府迫他做工人，你就可以說他們不自由，但如果自小就被培育到，不喜歡這些東西，只喜歡在工廠上班，我們又怎可以說到他們是不自由的呢？

好了，我再退一步，就先假設《美麗新世界》裡的人是不自由的，但在一個社會裡，一個理想人生裡，活得自由自在又是否一個最重要的因素和成份呢？，在《美麗新世界》一書中，我覺得最深刻的地方正正在於它表現著一種自由和安定之間的張力，故事說到野蠻人大鬧一場後，被捉了去見新世界的總統，他和總統有一番辯論，正正代表著兩種不同價值觀的衝突，一種價值觀是追求自由，一種價值觀是追求安定，總統在那番對辯之中，反駁野蠻人，他認為所謂「自由」，只不過會帶來混亂，相反在這個社會裡，在「美麗新世界」的社會裡，人們雖然少了自由，但就真的很開心、和諧、安定，他就說了以下這番說話：「文明絕對不需要什麼高貴和英雄主義。這類東西都是沒有政治效率的病症，在我們這樣有合理組織的社會裹，沒有人有機會表現高貴或英勇，這種機會只能夠在環境完全混亂時出現：在戰爭的時候，在派別分化的時候，在需要抵制誘惑的時候，在爭奪和保衛愛的對象的時候一一顯現，在這種時候高貴和英雄主義才會有點意義。」明不明白？

總統就這樣跟野蠻人約翰說，他的意思是什麼呢？就是「喂，你那些說到自由是很有價值的人，好像很酷，做個高貴的英雄當然酷，做個安份守己的社會齒輪當然是無聊也不酷，但你要彰顯這些價值，其實就要在一些混亂和艱難的時勢才做到，換言之，追求這些價值，做到你想做的人，就會令你放棄另一種價值，就是安定。」意思是，我也想有不用看燈亂過馬路的自由，但這種自由會帶來混亂，我也想人人可以做回自己，但當每人都做回自己，那個「自己」可以很醜陋，所以似乎顯示了一個張力，就是自由和穩定之間，存在著衝突和矛盾。「喂，可能你會想小朋友先做選擇」，但問題是兩者好像不能 “why not both”，自由是好，但是否唯一的好，是否最高的好，可以壓低其他所有價值？穩定就一點價值都沒有？

我覺得《美麗新世界》就是在問我們一個這樣的問題，如果穩定和自由，兩者都是理想人生、理想社會，而缺一不可的話，究竟我們，應該怎樣選擇？當你想到這個地步時，再想多一層，你就會發現更加可怕的事，就是如果對於一個美好人生而言，自由這種價值，以及安定和諧這種價值，兩種價值都是缺一不可的話，而它們又永遠有矛盾的話，我們似乎就迫於無奈要接受一個結論：就是美好人生這個概念本身，就有內在矛盾，永遠都無法達到，或者談到這裡，我們就可以呼應開初說的「反烏托邦」，《美麗新世界》作為一本反烏托邦小說，它很深刻地提醒著我們每一個人，完美的理想社會，是永遠不可能達到的，這並不是因為一些偶然的人為因素，不是因為實現烏托邦時，總有某些人的權力慾過大而出現壓迫，《美麗新世界》不是在說這件事，而是在說「美麗新世界」這個概念本身就已經出現矛盾，一個魚與熊掌兼得的美好世界，其實只在幻想中才能出現，烏托邦是永永遠遠都只會是子虛烏有，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中實現。